东方流云客游凤(球球球球别连赞——

—— 【燃灯祭月·云间阙 0:00】裁月入我怀

#我流十洲三岛仙侠pa, 一些暧昧期小情侣,无心苑谢行逸×药王谷云中

#全文7.7k字,阅读时长约6分钟,祝诸位食用愉快✓

上一棒@成衣带渐宽(1/10) 

下一棒@醉玉颓山。 


有人问起过谢行逸,裁遍天下奇绝法衣,有没有让他最惦记的一件。

谢行逸便看着对面忙活着温酒,答道:“有。是允给瀛洲遇见的故人那件。”

可惜是个爱失约的,至今也不曾取了她自己的法衣。

对面的少年郎便两亮起了双眼,扳着手指细数着瀛洲的名流,他便补了一句,“在瀛洲的遗古秘境。”


花朝月夕,放白鹿,访名山,邀云端,二人提酒过嵉江,去寻那飘渺传闻中的裁月蚕。

寻时无需多言,也无需刻意。高兴时醉饮长歌,不高兴便倚于舟中,半梦半醒看漫天银河。

看星光在水,看雪白的蛟龙在云在空,看江水澄澄倒映星光稀碎浮沉,白露横江,斗牛出月。

稍稍闭眼,说要听青鸾前辈建议前往雁涛海的少女衣绣青莲,立在穿空乱石的堆雪矶上。

她身后天光微亮,瀛洲残存的青鸾幻影在鱼肚白的一线天处低低徘徊,清唳回荡在天地间。明明暗暗的荧荧清光散落江风,散在暗色的堆雪矶上,连带少女的声音也变得飘渺如羽。

——为什么呢?

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前后算起不过三个月遗迹之中无奈帮扶的情分。这样轻巧而飘渺的承诺,何来信誉承此约定。

——我知谢公子欲求世间最好的锦缎,不问实虚,一游北海,哪怕空手而归,载得满目绝色也是值得。

也许是此刻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心情好到无法拒绝。

于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那没头没脑的邀约,无心苑的谢公子偏还认真蹙眉,摇头说他不喜饮酒。

那少女便笑着道好,那到时候我带着今年新得的明前茶,正好挖出那坛谷雨时节从百草中集得的露水,小炉烹茶,走走停停,清醒看那传说中的明月入海。


谢行逸回想到这里,恍然睁眼看向天上明月。

在玄洲望月其实不是个好主意。玄洲江泽湖川遍布,气蒸云梦,又多生合欢,月令。鸣月城尊崇梅花,遂城中广植此木,合欢占尽春夏,月令常开秋时,小寒之日梅香清远,浅红深粉的稀碎芳菲借了玄州不甚凛寒的好风水,肆意轮班斗艳。

于是风起之时,常望见满天花雨,夜时凉露,蒙蒙水气稍掩天上玉轮,月华朦胧,观月如观梦,模糊了边缘。


这是药王谷的少谷主甚为聪明的总结,她在莽撞邀约之后,正好撞上花朝节,匆匆忙忙从凤麟洲赶到鸣月城。

二月十三这日,无心苑在花朝当日要出新品,被谢流声千叮万嘱催着成稿的谢行逸百无聊赖在案前写写画画,缺月半出,正欲避开人散心,抬头便望见拎着兜东西准备下来的墙上君子。

做了墙上君子的少女不觉羞惭,轻咳了一声大大方方道,药王谷云中,欲邀谢公子赏令春百芳。携礼登门,可愿笑纳。

谢公子便不太客气道,今岁的百芳宴当设于蓬莱岛,不在玄洲。

云中便道,来此赏花,更为访友。

一路上,药王谷的云中说起凡间时看得的诗文。她说有位填的一手好词的人间帝王写过这样一句,以赏玩月色,“晚凉天净月华开”,瀛洲历练之时只顾劫后余生,倒未好好望月,现在想来,当为此句所绘盛景。

谢行逸当时听了未多言,正好路过提篮卖花的摊主,便停了下来。他捡了枝开的正好的玉簪花,问云中此花如何。

花如润玉天成,雪色剔透。繁复清艳,丽色脱俗。

云中道,她自是喜欢。

谢行逸便垂眼看着手中花枝,他问,比月华如何?

碎散灵珠叮当作响,被递入卖花人的手中。付了钱的少女牵着他往前方张灯的花市走去,不假思索道,此处月色非盛时,自然要选掌中花。

谢行逸便不动,他说玄洲月不如他处,城中观月赏无可赏,不如去尝一尝冷元子。

云中便奇怪看他道,执芳观胧月,当为玄洲盛景,我怎会不赏。定定看他片刻恍然拊掌,抽出他手中花枝别在他耳畔,笑吟吟道,人面胜花容。

凤麟洲的少谷主随心由性,谢行逸快速别过脸,催她快走。

彼时花市灯如昼,凡人与修士往来如织,一般的平常庆贺。伙计刚送上冷元子,店家正请人往里搬着半人高的一盆花卉,云中看了一眼,问起店家此举缘由。

店家是个上了岁数的修士,笑道图个吉利,将近花朝,请花神赐一二照拂。

她是个好奇的性子,正好那侃天侃地的店家说到平湖祭月的传说,谢行逸便替她要了份果脯甜粥。

传说很简单,万年前鸣月城的城主初初临任,前往蓬莱岛拜师,途中正撞见此世历练的花神。花神彼时未归位,前尘皆忘,此世为一术修,与城主萍水相逢,为莫逆交,同拜入蓬莱。然城主资质平平,修为不过元婴。花神本非凡类,百岁飞升,飞升前浩劫临世,城主以身殉敌,花神祭友绸缪,替友护佑鸣月一城。

而城主陨命之处后生清泉,渐成湖水,汇入项川,是为平湖。平湖每至望日,湖心映月,月生寒梅,折之,可得花神青睐,所求所许如君心意。后人揣测花神司掌梅花,又知诸花神多掌人间红鸾姻缘,故平湖折梅祭月,尽是求姻缘之人。

听到这里,谢行逸便知这店家会侃到何处,索性付钱出门,免得听些不悦之语。

平湖距离城池并不算远,玄洲的寒梅开的比他处长久,此时游人三两成群,湖畔时而亮起流彩的花火,灵力燃起的提灯远望如豆,有人泛舟,有人弄笛,有人挥琴。

剪一枝雪色梅花于手,抬眼便看见少女欢欣在重叠梅枝下穿梭。

她语气听起来甚是轻快,她道,听说要拣最好的梅枝与最丽的舞以祭月祈花神,方见湖中月色生寒梅。

万年间,此况只出现六次,次次鸣月城满城流萤,赐福来者,万事皆宜,灾者补难,病者百病渐减,体康运泰。

谢行逸懒懒看了她一眼,他说,五日皆可祭之,百年内年年有人来此祭月,我不曾听闻折梅归城。

云中微微转头看他,不置可否道,权作一试,谢公子可莫笑我。

绣了青莲的青衣落染梅红,少谷主手中清光明澈,抚剑感慨,可惜我幼时顽劣,舞姿平平,但剑术有成,只好取我这柄照雪,舞剑祀神。

于是落梅满目,衣袂飘舞,剑花挽落如芙蓉。

月色清辉泼洒,所闻剑吟铮铮,所见芳菲碎琼,挑甩旋低,仿佛芙蕖渌波,春水丛生,回风乱雪。

皓腕如玉,执剑却轻松写意,起落回折从容随心,灵巧飘逸,一张美人面低眉敛目,神色温凉清淡如水。

湖畔忽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粼粼水色荧荧点点浮起星辉,隐隐嗅得一点清冷的寒香续续如缕,极其绝艳,不染红尘,虚幻的潮声拍岸涛涛,真切如临


——或者说,非虚非幻,是无色的水实实在在涨涌,漫过湖岸,柔柔散开星辉。

人声喧沸如白水,庆贺与欢呼喧闹,谢行逸只往舞剑的少女看去,青色衣袂飘飞,温凉的神色浮上些惊讶。

照雪不知何时归入丹田,取而代之的是雪色的梅枝,盈盈清冷寒香沉浮。

这是谢行逸最为难忘的祭月舞。

无色的水托起星光万千,月色溶溶漾开,空中飘舞的梅花与风都静了一瞬。只有少谷主翻覆看着手中的奇物,执枝代照雪,衣袂旋似青莲徐舒莲瓣,初解滞的风携落梅花,观如月下仙。


粗瓷的坛中温好杯盏,温酒入喉,少年郎笑着说,世人皆知那年玄洲鸣月城的无心苑的“月华枝”惊绝天下人,天下器修议论纷纷那衣上寒梅暗纹绣青莲的匠心何处,不料却是这般缘由。

他又说,昔年流洲谢氏最后一位小公子一夜裁就仙品法衣之时,千机门可是实在坐不住了——没记错的话,下一任昆吾刀传人可是不顾北海五雷旬这三十日的涛浪惊雷,连夜赶赴鸣月城请教谢公子,外人道谢家那十八剪不绝荣光,千年不曾出的炼器天才还是姓谢,天下器修泰斗依旧是谢氏——好好好,谢公子莫瞪我,不说了不说了。

以笔为簪的少年郎甚为可惜的转了话头:哎呀呀,我可是能多再写上几笔了。

谢行逸看了他一眼,少年郎轻咳两声,识趣追问道:那,谢公子与云中真君后来呢?


再相见时,衣绣青莲的少女提着照雪,准备上手替他把人捶出去。一旁方丈季氏的少主拽她袖子吵闹道:“别往他心窝子捅啊……哎呀,先给上几颗回春丹再打,不然千机宗那边找上来多不好看。”

谢行逸实在被吵得不耐,挥挥袖把那上门碰瓷的倒霉蛋抛到他处,蹙眉看着两人,“你怎会在此处。”

少女目光飘忽了一下,转头往后看。季少主挠了挠头,摊手是一片火云布,开始提问。

原来是问起法器用料五行之况。三两句交待完,那提问的季少主看似跳脱,此刻莫名拘谨下来,得了答案便匆匆告辞。

另一人倒是磨蹭着不走,左右他言回复着刚刚的询问,“药王谷得了请帖,兄长身负要务难以抽身,适合的弟子并不多,自然到了我身上。”说到这转眼又有底气起来,“倒是不曾想到谢公子也会来昆仑,我上次问起流声,还不知此事。”

谢行逸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回院中。“少谷主也未曾与我提起。”

几个月前,坐镇昆仑的白泽君广发玉帖,邀天下青年英才负笈学海,召十洲三岛好善乐授的名流能者为师者,重开千年封尘的清虚书院。

药王谷医修药修天下独绝,少谷主于门中学习医药毒理自然更好,白泽君的情分换个弟子来承情,亦不会生出闲言碎语。

所以他会意外云中会出现在此处,心绪被那季少主与千机宗的人一搅,话头多少有些不对付。

“我嘛,来此处一为应白泽君之邀,二为观百家绝学,广拓眼界,总在药王谷中到底见识有限。”云中清了清嗓子道,“谢公子难道不让我吃杯茶再走么?”

昆仑山巅终年覆雪,书院中儒门的先生要求学子们非必要不用灵力护体,此时虽是夏时,院前两株碗口粗的银杏树上,已有小叶微裹金边。眼前的少女已换了稍厚的秋衫,藕荷色的发带散落在肩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明净如琉璃,含着略微狡黠的笑,他向来无法拿这种人有什么办法。

院中一树梅花因了灵力滋润,开得正好。碎雪墨枝下,陈在小案上的物什一应俱全。云中拣了块荷花酥,兴致勃勃同他讲起入书院所见所得的趣闻逸事。

谢行逸替自己与她倒了两盏茶,云中忽然感慨,“是瀛洲今岁的雨前龙井。我说怎觉得有些熟悉,我记起来了,昆仑山中有位前辈,亦是院中栽梅,烹茶待客。前几日我讨教儒门法家之典,蹭得几盏此茶。”

又自言自语补充,“只是他常喝的是苦丁……”

“梅树么?大概是鸣月城以梅为贵,迁就我吧。”谢行逸低头,看着手中茶盏打断道。

云中看了他一会儿,抽出他手中杯盏续上新茶,“我问起来有些冒味,我想知道,谢公子为何会来昆仑。”

谢行逸皱了皱眉:“这里清净。”

这话不假,“月华枝”出世后,鸣月城都难得一二安分日子。天下来客如流水,谢流声不得不放进来的往来之人,都快踏破了无心苑的门槛。

人们多感叹唏嘘昆仑的白泽君观览天下,不愧神兽之身,此界大能,气量弘雅,冲淡中正,广擢后人,开清平人间。

于谢行逸来说,那封玉帖主意如何他懒得理会,只消得在昆仑山中新辟的小院中烹茶养神,裁画焚香。

“昆吾刀之事,我在谢流声那里听说了。”云中也皱起了眉,“你不该拒绝他的。于公于私,众舆汹汹,于你不利。”

“你认为,我就该接下来么?”谢行逸道,“千机门当年不需要谢氏,那今日也不用惺惺作态。”

“可你躲不了。”云中道,“今日我能替你把千机门的内门弟子以寻衅滋事为由打出去,明天就是千机谢家的同辈携礼登门。”

“不过偷学几十载……他们也配姓谢。”谢行逸语气微冷。

十年前那场三天三夜的大火把流洲谢氏的痕迹烧的干干净净,那时他与谢流声不过十一二岁,登舟离开时回望过去府邸,只见火光通天,满天鹅毛般厚重的大雪也压不下的暗红。

后来他听闻毫无血缘亲缘的他姓弟子在那叛徒之下更名改姓,堂而皇之在焦土之上另起高楼宴宾客,大摇大摆自称谢家后人,拿谢氏为筹码之人手揽重权。

再后来好大一场笑话,兜兜转转风水轮流,参与算计谢氏的人废修为,剥灵骨,鸟兽散尽。

他还未来得及插手便好一个天道轮回砸在眼前,哭不得笑不得,剩下无干又有干系的一众无知者拍手道好,唏嘘怜悯,又有何用。

不如颐养玄洲鸣月处,管他世事红尘。

“不过尽老的前尘往事。”谢行逸语气慵懒,“仇人尽散,我没那么多野心。平日无非裁剪一二,闲过浮生。”

“可是他们不会。我一路走来,多闻谢氏十八剪荣光不减,流洲的昆吾刀本就是谢氏所执,千机门容得万千器修做这不世天才,但容不得开山立派的谢氏子弟于外斩露头角。”

“我可以说以礼责之,白泽君可以顾念故人恩情照拂谢氏一二,但我不能一直插手,白泽君也不能。”

云中叹道,“谢行逸,往事清净不得安闲自在。早知如此,我便不去平湖。”


这次茶喝得不欢而散。往后几十日,他极少碰见云中,哪怕碰面,二人也是匆匆别过眼,一语不发。

云中说的不错,千机门招摇拐骗的冒牌货果然派了人上门。他本来是想直接关门,但对方急急补道,他知谢氏那遗落的十八剪归处,要求是去那论衡山庄与宴天下器修。

穿针引线,虚空画符,阵法机关,难见的遗古炼器之物一道道过关斩将,他人表面客气清高才归上一二真诚。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谢行逸垂眼不看那满席金玉难求的灵肴珍品,切磋过后的宴饮实在无趣,索性找到掌事的弟子辞别。

只是谢行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云中。

论衡山庄的大师兄进退有礼,见他来此亦不意外,只是淡淡对云中道:“不过此物佛门早已散佚,想来佛典之中的火劫不曾出世,少谷主且放宽心。”

“谢苑主可有要事?”

谢行逸顿了一顿,“无事,来寻她而已。”

那人若有所思来回看了他俩一眼,找个说辞便脱身离场。他便去看云中神色,心头不由一跳。

作为无心苑苑主,虽说常年摆的是一副避世的模样,人心人面看的也不减几分透彻,自认观万般世事。

他知凤麟洲的药王谷少谷主少时无忧,兄长照拂,恩师偏爱,广交天下友人,一路坦顺遂意,心地明澈纯粹。

哪怕在瀛洲困于遗古绝灵阵之中,不得生门也能向死而生,从容淡定,怎会是眼前这副浑噩模样。

“你问了什么?”

“哦。”好似七魄散去六魄,方找回些神志,少女道,“我好奇一样佛家圣物的用处,向灵息道友讨教了几句。”

她面色惨白的实在难看,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却很重。好似浩瀚弱水中溺水的过客,抓着难得飘起的一节建木不愿放手。

“谢行逸,你能带我去个地方吗。”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振袖乘风,一切皆远。

鹄背如履平地,无色的结界遮断烈烈风声,刚刚失魂落魄般的少谷主忽然没头没尾问道:“谢公子,你还在意千机门的事么?”

谢行逸那回复冒牌货的风雷信掐在指尖一顿,凝在一半的灵光散去。

左问右问说不去凤麟洲不去昆仑山,去哪都好,突然又来这么一问,换成别人可能谢苑主当场就嗲起毛来。

但这时他甚至都没有动怒,只是平心静气的接话道:“刚刚接了千机宗那些人的传音符,说当年的王氏子弟未死。”

这是他以前一直揣测的东西,得到落实反而觉得没那么重要。

谢行逸道:“你应该知道的。当年那把剪子我留在了故人身上。”

这不算什么秘密,稍稍有心人串联前因后果,前脚谢氏轰然倒台,做了最好推手的王氏余辜便丧命,紧接着便有十八剪不齐的留言传出。

“言千晓的采风录,不如我讲的真实。”


“哎——谢苑主,你这话可是污蔑啊。”少年郎听到这里做势拍案道。“我当年确实与云中谈起过王谢二家的事,但这泼脏水的锅我不背。”

言千晓悻悻道,“就算我所知不多,但你不能否认我搜罗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是什么样,谢行逸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说王谢二家世交走到冤债,无非是说识人不清好个天道循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笔糊涂账谁也没立场算清。

衣冠氏族风流云散,堂前燕去楼空。世人戏台下高声喝彩,唏嘘人心,感叹故剑旧情,墙头马上。都做那局外人指指点点道着是非对错,入了庐山浑然卸了气度,跌跌撞撞反不见得得出几分门道。

当年一芥轻舟辗转十洲三岛寻一处落脚地,他便见多了这种看客。

只有那药王谷的姑娘不是,瀛洲无意撞破往事时她懊恼的很,懊恼的谢行逸都意外问她为何。

她反倒和他推断起那一剪下落,比他还尽心尽力。问便是亡羊昨日,只能乱插手帮忙补牢。

所以在那个鹄鸟于海的夜色中,他认真和云中讲的不是那王谢二家的往事龌龊,不是千机门权势名誉的蝇营狗苟,不是为什么问起灵息的追问。

是他忆起十洲三岛与往事时,当下的所思所想。


“那时候我年少气盛,只觉得十余年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交情全成了他人口中可笑的废纸空文,什么世交什么情谊皆是胡言。”

“后来我遇到过一个前辈。前辈于世人口中毁誉参半,有人诟病他手段狠辣,有人唾骂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只觉得赤子心肠,慷慨大方。”

“临别前他道,他见过了那王氏子弟,再追问只让我来昆仑。”

“他说,人生万事无不有。”

“云中。”他少有叫起她的名字,“我不爱说那些儒典的空话。”

“肆意从心一点,别管他人。”

别像我一样,困在原处不得出。

扶摇直上的鹄舒翅振羽,极目远眺,满月清辉粼粼,西海玄色的波涛遥望,时而堆出冰纹般的雪浪细线。清唳玄极悠极,幽壑沉渊的蛟龙闻声出海,入梦奇谲。

“好。”少女道,“我答应你。”

这语气听来实在太奇怪了,谢行逸忍不住道,“你们药王谷的人都这么喜欢答应人的么?”

瀛洲冲动之下要带他去寻裁月蚕也好,没头没尾答应句忠告也好,谢行逸不喜欢承诺这种东西。

“怎么会。”

她嘟嘟哝哝道,“允诺又不能乱许。”

“谢公子,我要给你样东西。”

是封于寒玉中的裁月蚕。

“北海三百年一开海道,上一次已经错过了。”她垂眼看着手中的寒玉,“不可失信于人,权作补偿。”


讲到这里,嵉山釉的杯盏中茶汤见底。唇舌间有些涩意,索性不再讲下去。

“现成的裁月蚕……瀛洲文氏的同文商行倒是留了几枚。”言千晓翻着本子,啧啧称奇:“果然天下最富富不过药王谷啊……哎,不对,花谷主那个性子怎就让你这么轻松拿了这重礼?”

“是云中她自己送我的。”谢行逸不欲多言。

当年在这份重礼之后,他身上热毒难压,辞别昆仑去往北海,辟一处洞府修炼调息。

十年之后再出世,换了人间。

他见遍沧海横流,见遍生灵哀苦,做最自在的云游客,心中画地为牢。

鸣月城依旧是那样的鸣月城,只是少了很多旧容颜,添了许多生面孔。

无心苑中银杏叶生的正好,辰时的晴光中璀璨如碎金。城中不知为何萧条了许多,推门便看见厅中神色不太好看又得提起精神应付的谢流声,以及坐于右位的端茶的蓝衣故人。

王氏故人抬眉,淡淡道:“我替他人来送一样东西。”

那夜无心苑早早落钥谢客,明灯高挂。本以为相对无言的故人以茶代酒,娓娓叙来这十年风波。

提方丈季氏换了家主,提昆仑山的弟子破禁下山,提天下修士九死一生,提药王谷踏天阶而去的花谷主,提那殉天下的白骨中不一样的姑娘。

恍然大梦般释然而惆怅,桃李春风,尽消杯盏。

那夜,踏月而去的飞升修士多了一个谢家公子。

耿耿河汉若流银,白玉阶上,仙官长立作揖,“恭迎红鸾星君历劫归位。”

原来种种,不过一场凡间的劫数。


“故事已经结束了,司命仙君可听够了?”

“听够了听够了,哎呀,别急着翻命簿啊,这么翻可是会乱了套。”

谢行逸敛袖,静静等着言千晓翻到他要的那册书。

“这姑娘……最后可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别怨我事先没和你提啊。”

言千晓咳了一咳,“你说人死如灯灭,就算你下凡再跟着全须全尾的魂儿走一圈,也不是那个人了,你就当做看个过往,赶紧下地府管孟婆要碗汤就得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甘。”

“我在凡界走过了每一处她去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落得不错的后续。渡劫者功德圆满,飞升者得入仙籍。生者得功名,死者存汗青。”

“只有她一人,都觉得本该如此,就该留在昨日,闭口不提。”

“我替一些人,多记着她几百年。”


谢行逸已经许多年不曾认真看过天上的那轮明月。

再睁眼,到头来人间月依旧,不见当年斟茶人。

金黄的银杏叶时而飘洒,夜色阑珊,无心苑的主人倚在树下的美人榻上。小楼又东风,抚乱树梢,纷扬如见一场下在夜色中的暗金秋雪。

他记起有一年云中带他往一处凡界,人间正值佳节,泠泠圆月如银盘。明灯万盏,照彻琉璃无波面。

笑闹的稚子手中黏着化落的糖人,成眷属的有情人携手放天灯,钗裙布衣,绸罗珠玉,拜月祈着嫦娥。

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

小碟中设了茶点,小舟悠悠划过湖面,少女挽袖烹茶,佯做肉疼的呼着喝不起。

点点桂子浮香茗,转眼泼袖湿衫,雪色青丝乱一处。

不知梦里梦外,枝影遮月,清风徐来。眼前不是那满树缠枝的红绸,而是无心苑那熟悉的银杏树。细听簌簌声响,正望见墙上衣绣青莲的少女。

恍然回神,温热莲香满袖襟。

她笑道,“行逸,我来赴约。”


—end—


————————————

#越写越飞节奏越快,写崩了。

好多情节我斟酌了一下,没往上写,看起来更像是谢行逸一个人的独白。

cp感有,但不多(悲

于是把很多东西扔到了彩蛋里 

回头我开一个长篇细挖坑,为了活动写这篇多少有点平行线的注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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